早识（原皮）
李白躺在病房里，把前两天看到一半的书拿出来继续看，顺便帮新病友带来的花浇了一下水。
病友叫韩信，来这儿两天了，扎着红色高马尾，显眼得很。病因是肺癌。
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皮囊。
李白漫不经心的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。
“诶，你在看什么？”韩信没有坐在床上，而是站在阳台门的边上，隔着一张床问。
“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。”李白把书合上，看向韩信，“你也要看？”
韩信走到李白身边：“讲的是什么啊？”
李白有些不习惯的往边上挪了一点。靠太近了总归不太舒服，别提韩信的头发还落下来几撮，混合着因为呼吸而不时喷出的气息蹭的他脸有些痒。
“一个像阳光一样的故事。”李白说。
像阳光一样的故事吗。韩信从李白手上拿过书，第一页没看完就还给了李白：“真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是怎么看完这些外国小说的。”
李白扯了扯嘴角，刚要说话，韩信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：“看阳台。”
李白顺着韩信的目光往阳台望去。几只鸽子停在阳台的栏杆上。
现在是下午五点多，日落未散尽的余晖斜射进病房。李白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搭着自己肩膀的韩信。
韩信的脸被阳光渡上一层薄薄的金色，蓝色的眼睛此时闪着光。
很帅。像希望，也像信仰。
李白移开了目光。
这么美好的人，自己有什么理由喜欢他？
韩信似乎察觉到李白有些僵硬，疑惑的转头看了一下李白。
他的鼻尖擦过李白的耳朵，这个距离有些近了。
但是不想把距离拉开。
韩信没动，但是能感觉到李白的身体更僵硬了。
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韩信按耐住心中的一点异样和李白拉开距离。
李白不太自在的把书放在桌子上，开口问：“你……吃饭吗？”
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，基本上没什么人来探病，他们也落得清闲。医院有病号饭，没什么味道。两人寻思着反正时日不多，索性在医院周围放开了寻找美食。
至于为什么还要住院……这也仅仅是因为年衰的父母要求而已。不是他们两个不孝，不过韩信兄弟姐妹皆有，尽孝道这种事完全不需要他。李白有一个弟弟，自己和父母感情也淡。因此他除了把自己的遗产全部划到父母名下也想不到能尽什么孝。
“去哪吃？”韩信问。
李白想了想，道：“去吃那个满洲饭店吧，那里的醉虾挺好吃。”
“肝癌不是不能喝酒？”韩信盯着李白看了一会儿说。
李白愣了一下：“那我们怎么吃？”
不是，自己好像已经生死看淡了来着？
韩信思考良久：“我们去吃海鲜砂锅粥吧。”
李白叹口气：“你不也不能吃海鲜吗？”
韩信沉默片刻，道：“那还是算了，我们去吃兰州拉面。”
李白点头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和韩信出门了。
偷偷溜出去的，成功避开所有监控没有一个医生或者护士发现的那种溜。
李白喝了口水，有些遗憾的坐在店里，看着对面韩信：“真可惜不能喝酒。”
韩信耸耸肩：“我也不能抽烟了。”
说是不在乎命，其实也不算吧。这不挺惜命的吗。韩信和李白看向对方，同时想。
李白的心里其实很矛盾，既有想要早日死去摆脱肝癌痛苦想法，又有对这个美好世界的留恋。主要是因为韩信。韩信还可以活小半个月吧，自己想要陪他。
韩信吃了口面，看着李白，道：“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。”
李白笑了一下：“现在认识，好像也不算太晚？”
韩信被李白这一笑给怔住了。
似乎……有一点好看？
李白敲敲桌子：“韩信，我还能再活两个月。”
韩信眯着眼睛，说：“我就十几天了。”
“喂，韩信。”李白轻笑一声，问，“你喜欢我吗？”
韩信动作一僵：“嗯……”
“我也很喜欢你。”李白正色道，“如果我们几年前就认识的话，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是拜把子是兄弟了。”
原来是这个意思啊。韩信垂了垂眸。突然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。好奇怪啊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？
李白吃着面，瞟到韩信表情奇怪的低着头，有些疑惑：刚表白完的不是自己吗？就算是觉得恋爱前路漫漫无望该难过的也应该是自己啊。
李白和韩信一直到把面吃完都没再说话。
结账的时候，韩信止住了李白想要付钱的动作：“反正我活不久了，我来付吧。”
“没有逻辑，驳回。”李白勾起嘴角，心情看起来不错。
结完账，两个人又去中心公园散步。
韩信勾上李白的肩。李白和他差不多高，因为发型的原因他看起来比较高。韩信突然萌生出一种想要一直这样下去的想法。
不可能了。
韩信心情有点复杂，他看了一眼李白，李白依旧很潇洒的笑着。
这一天，韩信手术。
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。
李白坐在急诊室外面。没什么表情。看他挺淡定的。
李白手上有一本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。
书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：我特别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。
这是韩信的字体，不太标准的硬笔行书，但是很好看。
李白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在门口坐了半个小时之后，李白长长地叹了口气，把书合上，然后起身走人。
很干脆很利落的走了。看起来没有一点留恋。
后来，李白给了弟弟一本书，对他说：“我死了以后，把这本书放在我墓里。嗯……不要一起火化。放在我的骨灰边上就行。”
弟弟听到这话，有些奇怪，但还是答应了。
喂，韩信。我也很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。不过我很庆幸，在我最后的一段时间见到了你。之前对你说的喜欢你，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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